编者按:本文原刊于《古典研究》2014年春季卷(总第17期),感谢邢益海研究员授权“古典学研究”公号网络发布。
陈献章(1428-1500)
一、以诗为教
陈献章(1428-1500),字公甫,广东江门新会人,白沙是其所居村名,故人称白沙先生。作为有明一代从祀文(孔)庙的三大儒之一,作为在思想文化领域继惠能之后具有全国性影响的岭南第二人,没有人会怀疑白沙子的理学家地位,但他却只以诗文传世,故诗学、诗教构成其思想的核心内容。教有二义。
一是著作义,以诗作传世。白沙曾自誓:“他时得遂投闲计,只对青山不著书”,[1] 对山水、闲乐的兴致远远高于著书立说。但他又自辩:“莫笑老慵无著述,真儒不是郑康成”(《再和示子长》,前揭,页456)。“昔贤曾共骷髅语,今日宁求俗子知。莫笑狂夫无著述,等闲拈弄尽吾诗”(《雨中偶述,效康节》,页461)。所表达的无非是厌弃章句俗学,宁可过一种林泉高致、吟风弄月的生涯。黄淳《重刻白沙子序》谓:“先生之学,心学也。先生心学之所流注者,在诗文”。[2] 白沙后人陈炎宗说他“以道鸣天下,不著书,独好为诗。诗即先生之心法也,即先生之所以为教也”。[3] 白沙弟子湛若水《白沙子古诗教解》序也限于在著作的意义上言“教”,所谓诗教,诗集而已:“教也者,著作之谓也。白沙先生无著作也,著作之意寓于诗也。是故道德之精,必于诗焉发之。天下后世得之,因是以传,是为教”。[4]
《白沙先生全集》书影,中华再造善本明刻本
二是教化义,以诗学劝世。白沙学的特征之一就是厌弃宋儒理学的思辨说教而回归孔子的诗教。崇祯时,黄士俊《重修白沙乡祠碑记》评论说:“为教不立语言文字,而春浴咏归意趣,光风霁月襟怀,往往发之于诗。读其诗,想见其为人,谓之诗教,不虚尔”。[5] 儒门自来有诗教传统。孔子曾以‘思无邪’一语道尽《诗》(《诗经》),对《诗》的功用则留下“兴观群怨”的经典论述,更有“发乎情,止乎礼”、“兴于诗、立于礼、成于乐”等诗教名言。明末清初学者钱澄之认为:“先王以六经垂教,惟《诗》、礼、乐之用最切。诗、礼、乐虽分三者,其用则一”。[6] 至《礼记·经解》明确提出诗教:“入其国,其教可知也。其为人也,温柔敦厚,诗教也。……其为人也,温柔敦厚而不愚,则深于诗者也。”其可注意者,一是为人与诗教的关联,二是以诗化民,要在导情。温柔敦厚均以情言,温柔,情之和也,敦厚,情之固也。与《礼记》思想相一致,《毛诗》大序也充分肯定诗教的功用:“诗者,志之所之也,在心为志,发言为诗。……故止得失,动天地,感鬼神,莫近于诗。先王以是经夫妇,成孝敬,厚人伦,美教化,移风俗”。[7] 那么,白沙子以诗为学、为教,不取汉唐宇宙论儒学、宋儒理本论的路径,诗人究竟何为?其诗学主张与传统诗教相比又有甚么特色呢?
清人沈佳《明儒言行录》卷三(见《四库全书》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)有谓:“先生之学极似邵子,平生不事著述,大都寓意于诗。究其所自得,可谓安且成矣。”“安且成矣”本是程颢《邵尧夫先生墓志铭》中对邵子之学的评价,邵雍哲学被称为“观物哲学”,其核心主张是“以物观物”,故自谓能“两不相伤……其间情累都忘去尔,所未忘者独有诗在焉”。[8]邵雍又名其居所为“安乐窝”,追求“身安心乐”(《天人吟》,页475)。后来现代西方大哲所云“诗意地栖居”诚为“安乐窝”及其安乐之学的绝佳注释。而白沙之学其实较邵子之学更进一步,径可以“白沙诗学”名之。此处所云诗学,虽源于但不限于《诗》学,也非诗话、诗品、诗论的文艺创作学,而类似于刘小枫所理解的“诗化哲学”和“古典诗学”。[9] 又且,白沙子“率情”的诗学主张在中国古典诗学中独具特色。
二、以自然为宗:“率情”的诗学
湛若水《白沙先生诗教序》曾对白沙诗文有高度评价:
其诗歌如风、雅、颂,其文辞如谟、训、诰。……是故以其中和之性情,发而为中和之咏叹,优柔而敦厚焉,是亦风、雅、颂而已矣。以其自得之精意,以发其未发之蕴,载道而典则焉,是亦谟、训、诰而已矣。[10]
诚如此,白沙诗学乃堪称诗教典范,而白沙也不负时人“真儒复出”之叹。因白沙子主张“以自然为宗”,湛若水更把白沙学称为“自然之学”:
白沙先生之诗文,其自然之发乎?自然之蕴,其淳和之心乎?其仁义忠信之心乎?夫忠信、仁义、淳和之心,是谓自然也。夫自然者,天之理也。理出于天然,故曰自然也。在勿忘勿助之间,胸中流出而沛乎,丝毫人力亦不存。故其诗曰:“从前欲洗安排障,万古斯文看日星。”以言乎明照自然也。夫日月星辰之照耀,其孰安排是?其孰作为是?定山庄公赞之诗曰:“喜把炷香焚展读,了无一字出安排。”以言其自然也。又曰:“为经为训真谁识?非谢非陶莫浪猜。”盖实录也。夫先生诗文之自然,岂徒然哉?盖其自然之文言,生于自然之心胸;自然之心胸,生于自然之学术;自然之学术,在于勿忘勿助之间,如日月之照,如云之行,如水之流,如天葩之发,红者自红,白者自白,形者自形,色者自色。孰安排是?孰作为是?是谓自然。
这一段论述精彩绝伦,无以复加。湛若水至此乃标出中国古典诗学一新学派,名“自然之学”,而“予惟自然之学,固先生始”。[11] 但湛氏的倡论似乎没有得到响应。明末清初大哲王夫之的《柳岸吟》有多首《和白沙》诗[12],但惜未见对白沙诗学的评论。就史家而言,以诗体诗艺立论者最多,除指出其效仿康节(邵雍)体外,也有将他与庄定山(昶)的诗并称为“陈庄体”。[13] 而在明代崇唐抑宋、恶评理(道)学诗的思潮下,白沙诗自然也被归入理学诗。这当然是只知其一未知其二,只见白沙宋学诗的形式,而未见其反宋学(尤其是程朱理本论)而回归诗道性情的内容。明人杨慎《陈白沙诗》评论说:
白沙之诗,五言冲淡,有陶靖节遗意,然赏者少。徒见其七言近体,效简斋(引者注:指陈与义)、康节之渣滓,至于筋斗样子、打乖个里,如禅家呵佛骂祖之语,殆是《传灯录》偈子,非诗也。若其古诗之美,何可掩哉?然谬解者,篇篇皆附于心学性理,则是痴人说梦矣。[14]
杨慎讥湛若水《白沙子古诗教解》“谬解”、“痴人说梦”当然太过,其实陈白沙本人于其诗也自有定位,认为自己的诗不可被视同普通的艺文:
他人读拙诗,只是读诗,求之甚浅,何足与语此也? 抑犹有未尽者,更讽咏之。“千周灿彬彬兮,万变将可睹,神明或告人兮,魂灵忽自悟。”虽拙作之浅陋,能以是法求之,恐更有自得处,非言语可及也。(《与张廷实主事》,页161)
“千周灿彬彬兮,万变将可睹,神明或告人兮,魂灵忽自悟。”出自《周易参同契》,是则白沙子要人像炼丹学道一样契入他的诗境。邵雍也曾自嘲:“望我实多全为道,知予浅处却因诗”(《答客》,页229)。所谓浅者,实为平淡自然、不故作高深的诗风而已。邵雍还自道:“平生无苦吟,书翰不求深。行笔因调性,成诗为写心。诗扬心造化,笔发性园林”(《无苦吟》,页459)。白沙的诗学主张也是:“若论道理,随人深浅,但须笔下发得精神,可一唱三叹,闻者便自鼓舞,方是到也。须将道理就自己性情上发出,不可作议论说去,离了诗之本体,便是宋头巾也”(《次王半山韵诗跋》,页72 )。宋头巾指那些缺少情韵故作高深议论的理学诗。在白沙看来,诗之本体便是人的情感。由此,白沙子提出了一种可称之为“率情”说的诗学主张: “言,心之声也。……声之不一,情之变也,率吾情盎然出之,无适不可”(《认真子诗集序》,页5)。“诗之发,率情为之,是亦不可茍也已,不可伪也已”(《澹斋先生挽诗序》,页5)。
《古贤诗意图卷》(局部),(明)杜堇绘,故宫博物院藏
白沙子本为一代大哲,他不以诗艺(文辞小技)论诗并不难理解:
受朴于天,弗凿以人;禀和于生,弗淫于习。故七情之发,发而为诗,虽匹夫匹妇,胸中自有全经。此风雅之渊源也。而诗家者流,矜奇炫能,迷失本真,乃至旬锻月炼,以求知于世,尚可谓之诗乎?(《夕惕斋诗集后序》,页11)
后来同为一代大哲的王夫之论诗,重情轻法,某种意义上成为白沙诗学继承者:
圣人达情以生文,君子修文以函情。……故情为至,文次之,法为下。……君子之以节情者文焉而已。文不足而后有法。[15]
在白沙子看来,诗之道大矣!而白沙子之诗,蕴涵诗道,关乎诗教,以今人目之,白沙之学宜为“诗化哲学”。
天道不言,四时行,百物生,焉往而非诗之妙用? 会而通之,一真自如。故能枢机造化,开阖万象,不离乎人伦日用而见鸢飞鱼跃之机。若是者,可以辅相皇极,可以左右《六经》,而教无穷。小技云乎哉?(《夕惕斋诗集后序》,页11—12)
因此,白沙“率情”的诗学也即其回归自我和内心的情本论哲学,也即他多次强调的“以自然为宗”的“自然之学”(湛若水用语)。
人与天地同体,四时以行,百物以生,若滞在一处,安能为造化之主耶?古之善学者,常令此心在无物处,便运用得转耳。学者以自然为宗,不可不着意理会。(《与湛民泽》,页192)
湛若水解白沙《寄李子长》诗曰:“自然,则情不累于去住”。[16] 在白沙子看来,一本好(真)性情发而为诗,就能避免“凿以人”、“淫于习”而“迷失本真”。由是,冯达文老师提出,白沙子论诗,实亦在论“人”与“心”,其以自然为宗的“率情”(或“任情”[17])的诗学,也就是其情本论的心学:
1
白沙写作,少有“理”之“论”,而更多地寄“情”于“诗”,当与他对这种“本真”的追求有关。我们知道,“理”之“论”偏重于分析,讲究确定性与限定性,人是被外在化与他在化了的;而“诗”源于人的真“情”,最能体现人的此在性与浑圆性,故白沙重“诗”为是。白沙子之学可称“情”本论。[18]
在《四库全书》本《陈白沙集》(何熊祥本)诗文九卷中,排除“自然界”和“当然”意义上的“自然”,非人为、非强制、本然、本真意义上的“自然”一词出现有23处之多。如“立本贵自然”(《答张内翰廷祥书括而成诗呈胡希仁提学》,页280)。“古文字好者,都不见安排之迹,一似信口说出,自然妙也”(《与张廷实主事》,页163)。“出处语黙,咸率乎自然,不受变于俗斯可矣 ”(《与顺徳吴明府》,页209)。“一痕春水一条烟,化化生生各自然”(《观物》,页683),等等。无论率情、任真或真率,都是从人的性情着眼,崇尚一种自然、本真的生存论哲学,故陈白沙自言:“大抵论诗当论性情,……知广大髙明不离乎日用,求之在我,毋泥见闻,优游厌饫,久之然后可及也”(《与汪提举》,页203)。因此,他指出:“欲学古人诗,先理会古人性情是如何,有此性情,方有此声口。只看程明道、邵康节诗,真天生温厚和乐,一种好性情也”(《批答张廷实诗笺》,页74)。他又赞扬说:“醉则赋诗,……其言皆本于性情之真,非有意于世俗之赞毁”(《送李世卿还嘉鱼序》,页16)。令他难以释怀的则是:“今古一杯真率酒,乾坤几个自由身?”(《题应宪副真率卷》,页556)
《陈献章集》书影, 中华书局1987版
三、自然自得之乐与诗酒人生
纵观陈白沙一生,自从他中年悟出以自然为宗的自得之学后,绝意功名,过着载酒载诗的隐居生活。章沛先生称白沙子为“儒家隐者”,[19] 颇为贴切:考其行状,不曾与儒者伦理乖违而又富于道家生命情调。庄禅旨趣,孔颜乐处,曾点气象,还有陶渊明《饮酒》、邵尧夫《击壤》等等,白沙子“以自然为宗”的诗学凸显出一种以自然、自得之乐为核心价值的诗酒人生。我们先看白沙诗学的庄禅旨趣。白沙诗中,常以道人、江门渔父等自称,并反复歌咏庄周(漆园、南华)及《庄子》书主旨:如“闲看千丈雪,飞下玉台山。争知白沙子,不是南华仙”(《题庄子泉》,页540)。“有诗都点逍遥送,九万扶揺一日抟”(《与雷震东》,页469)。“孔子曳杖歌,逍遥梦化后。我梦已逍遥,六字书在牖。圣愚各有尽,观化一遭走。问我年几何,春秋四十九。死生若昼夜,当速何必久?即死无所怜,乾坤一刍狗”(《梦观化,书六字壁间曰:造物一场变化》,页285)。“外生即非死,胡为乐久生?去来大化内,俗眼未分明”(《晓枕再和》,页386)。“与一野僧吟憇石,无诸俗事坐持醪。不将物我来分别,观化于今是几遭”(《次韵定山先生种树》,页426)。“无生知乐否?更为问骷髅”(《社西村》,页353)。“汉阴喻桔槔,所见无不然。嗟哉抱瓮心,古道何由全”(《偶书所见》,页309 )。“卑栖一枝足,髙举入云层。大鹏非斥鷃,斥鷃非大鹏。卑髙各有适,小大不相能”(《送郑巡检休官还莆》,页355)。“尘埃局促非天游,大翼岂肯抢揄休”(《送蒋诚之考绩入京》,页620)。“此身天地一虚舟,何处江山不自由”(《舫子》,页588)。白沙曾自认,“白沙诗语如禅语”(《次韵张东海》,页499)。我们读白沙诗句,确乎在为“诗禅一致”下脚注,例如:“乾坤许我具只眼,名利真谁破两关”(《次韵吴献臣明府》,页465)。“濂洛诸公传不远,风流衣钵共团蒲”(《得贺黄门克恭书》,页450)。“林下一壶谁共醉,渊明只好对高僧”(《题也可庄上见一空》,页682)。“风月情真诗浩荡,江湖水阔蓑飘翩。丹青不是江门影,又画瞿昙又画仙”(《对影》,页609)。“有学无学,有觉无觉。千金一瓢,万金一诺。天命流行,真机活泼。水到渠成,鸢飞鱼跃。得山莫杖,临济莫喝。万化自然,太虚何说?绣罗一方,金针谁掇”(《示湛雨》,页278),诸如此类。在他看来,“前辈谓‘学贵知疑’,小疑则小进,大疑则大进。疑者,觉悟之机也。一畨觉悟,一畨长进。……凡学皆然,不止学诗。即此便是科级,学者须循次而进,渐到至处耳”(《与张廷实主事》,页165)。禅修悟道重视启疑情,白沙看着便如“学贵知疑”古训一般。再有,白沙生前有诗,自比禅宗传衣钵,亲付象征白沙学代名词的“江门钓台”与湛若水,诗曰:
小坐江门不记年,蒲裀当膝几回穿。如今老去还分付,不卖区区敝箒钱。
皇王帝伯都归尽,雪月风花未了吟。莫道金针不传与,江门风月钓台深。
江门渔父与谁年,惭愧公来坐榻穿。问我江门垂钓处,囊里曾无料理钱(达摩西来,传衣为信,江门钓台亦病夫之衣钵也。兹以付民泽,将来有无穷之托。珍重,珍重。)(《江门钓瀬与湛民泽收管》,页644)
而另外一首《与湛民泽》的诗,交代了白沙学的心法,更像是传法偈:“六经尽在虚无里,万里都归感应中。若向此边参得透,始知吾学是中庸”(页644)。其临终遗偈则是:“作一诗云:托仙终被谤,托佛乃多修。弄艇沧溟月,闻歌碧玉楼。曰:吾以此辞世”。[20]寻孔颜乐处,为宋明理学家的公共话头,涉及如何理解圣学的根本问题。白沙子《寻乐斋记》训示弟子:“周子、程子,大贤也,其授受之旨,曰寻仲尼、颜子乐处,所乐何事?……仲尼、颜子之乐,此心也;周子、程子,此心也;吾子亦此心也。得其心,乐不远矣”(页47-48)。故“此心自太古,何必生唐虞?此道苟能明,何必多读书”(《赠羊长史,寄辽东贺黄门钦》,页294)。“断除嗜欲想,永撤天机障。身居万物中,心在万物上”(《随笔》,页517)。可见白沙学是要人从外在的循理回归内在本心,在本心下工夫求自得,从而带来理学向心学的转向;白沙诗学的“率情”说则使得白沙的心学以情本论为特征,既不同于此前的陆九渊心学,也不同于此后的王阳明心学;又且,白沙以诗酒之乐诠释孔颜之乐,如此,孔颜乐处即在诗酒。曾点气象,也是白沙诗反复吟哦的内容。黄宗羲《明儒学案》谓白沙之学“远之则为曾点,近之则为尧夫”。[21] “白沙云:‘我无以教人,但令学者看《与点》一章’”。[22]“舞雩三三两两,正在勿忘勿助之间。曾点些儿活计,被孟子一口打并出来,便都是鸢飞鱼跃”(《与林郡博》,页217)。“我浴江门点浴沂”(《次韵苏伯诚吉士》,页608);“肯忘沂水归时咏,也到庐山酒处寻。自得不须言有命,太虚元只是无心”(《次韵吴县博见寄》,页490-491)。
《峰下醉吟图》 ,(明)徐贲绘,无锡市博物馆藏
白沙诗学的精神导师非陶渊明莫属。钟嵘《诗品》指陶渊明为古今隐逸诗人之宗。白沙在诗中对陶诗(诗中常以“彭泽”等指代)的饮酒、田园主题可谓痴迷:“谁将此菊种江滨,物色当年漉酒巾。若道渊明今我是,清香还属隔江人”(《谢九江惠菊》,页568)。“争持渊明杯,来接子桑饭”(《九日诸友会饮白沙得雁字》,页285)。“病里春秋六十更,酒杯无日不渊明”(《次韵顾通判夜泊江门见示》,页467)。“五斗之粟可以生,折腰殆非贤所能。即生斯世须妨俗,莫道前身不是僧。庐阜社中期滚滚,浔阳菊畔醉腾腾。南山歌罢悠然句,谁续先生五字灯”(《怀古》,页419)。又有《和陶一十二首》(页292-295),抒发的全然是道家情怀:“逍遥复逍遥,白云如我闲。乘化以归尽,斯道古来然。”“但忧村酒少,不充侬量广。醉即拍手歌,东西卧林莽。”“那知此日花,复与此酒谐。一曲尽一杯,酩酊花间迷。赤脚步明月,酒尽吾当回。”白沙诗学反复歌唱的自然、自得之乐显然更直接源自邵雍的“安乐”,故尧夫对白沙的影响决不限于诗体一项。尧夫、康节、安乐窝、击壤这些有关邵雍的关键词在《白沙集》中反复出现。“诗变尧夫酒变陶”(《寄定山》,页434)。“子美诗之圣,尧夫更别传。[23] 后来操翰者,二妙少能兼”(《随笔》,页517)。“诗到尧夫不论家,都随何柳傍何花。无住山僧今我是,夕阳庭树不闻鸦”(《得世卿子长近诗赏之》,页684)。“苏子瞻家真一酒,邵尧夫样打乖诗。同歌同醉同今夕,絶胜长安别后思”(《次韵张侍御叔亨至白沙》,页451-452)。白沙子曾自言“平生山水稍癖”(《与李白洲宪副》,页140),其生命情调诚为“悠然得趣于山水之中,超然用意于簿书之外”(《复江右藩宪诸公》,页138)。有赋其自然自得之乐云: 1
放浪形骸之外,俯仰宇宙之间。当其境与心融,时与意会,悠然而适,泰然而安。物我于是乎两忘,死生焉得而相干?……撤百氏之藩篱,启六经之关键。于焉优游,于焉收敛;灵台洞虚,一尘不染。浮华尽剥,真实乃见;鼓瑟鸣琴,一回一点。气藴春风之和,心游太古之面。其自得之乐亦无涯也……嗟夫!富贵非乐,湖山为乐;湖山虽乐,孰若自得者之无愧怍哉!(《湖山雅趣赋》,页275)
不过,白沙子奉母至孝,一生母子相依,母年91卒,时先生68岁,后五年,先生也卒。性不羁,好山水,为娱亲而少远游。故自得之乐高于山水之乐,其实也易于山水之乐,而诗酒之乐又是白沙子自得之乐的主体。《庄子·寓言》有语:“卮言日出,和以天倪。”白沙子的后半生或是此语的真实写照。白沙子欣赏并实践的,是一种喜爱清风明月、鸟语花香,闲适无事而流连山水、浩歌笑乐的诗酒人生。弘治六年,66岁的白沙对自己率情的诗酒人生有所总结:“旋吟诗遣兴,直以酒陶情。何可废行乐,春秋七十更。……劝饮多狂句,陶笺写率更。……耻为一身计,痴拥万年情”(《遇雨诗》,页696-697)。白沙诗逾二千首,约有三分之一与酒相关,且往往诗酒对举。其弟子李承箕曾有高论: 1
予观白沙诗多言饮酒,……私谓必如白沙者,始可称能饮者也。盖其得趣于心之氤氲,以心之玄为酒之玄,举天地之元精,胥融液于醇醪之内,而以大块为卮,万物为肴,是非犹夫人之饮也。……盖得孔子而师之,然后可以游于醉乡如是也。[24]
认为白沙诗把孔圣人的“道之旨发为酒之旨”,李承箕吹捧式辩护大约无效。但白沙子确实以酒为丹,其饮酒作诗与其内丹修炼是一致的,有诗为证:“东老岂知丹是酒,今人多以管窥天。市中买得《参同契》,万遍千周然未然。”因此,如果我们能按白沙子所希望的那样,“千周灿彬彬兮,万变将可睹,神明或告人兮,魂灵忽自悟”,去读他的诗,或能收获意外自得吧?白沙之前,邵雍也自认有“江山气度,风月情怀”(《自作真赞》,页375),《伊川击壤集》存诗三千首,满目诗酒,更把酒比作“太和汤”(《太和汤吟》,页327)。《无名君传》自言:“性喜饮酒,常命之曰‘太和’”(页551)。我们若将白沙子与邵子饮酒吟诗的闲情雅致作一对照,相映成趣,未尝不是一件赏心乐事,略举其四:其一,诗酒任平生。邵雍低吟道:“鬼神情状将诗写,造化工夫用酒传。传写不干诗酒事,若无诗酒又难言”(《诗酒吟》,页451)。“行年六十六,不去两般事。用诗赠真宰,以酒劝象帝。面未发酡颜,心先动和气。俯仰天地间,自知无所愧”(《不去吟》,页465)。“老去无成鬓已斑,纵心年几合轻闲。如何得意云山外,更欲游心诗酒间”(《老去吟》,页467)。“吟自在诗,饮欢喜酒”(《瓮牖吟》,页327)。“涤荡襟怀须是酒,优游情思莫如诗”(《和人放怀》,页200)。“尽送光阴归酒盏,都移造化入诗篇”(《天津敝居蒙诸公共为成买作诗以谢》,页380)。“自有皋夔分圣念,好将诗酒乐升平”(《秋游六首》,页197)。“既乖经世虑,尚可全天和。罇中有酒时,且饮复且歌”(《闲吟四首》,页188)。“悟《易》观棋局,谈诗捻酒杯。世情千万状,都不与装怀”(《天宫幽居即事》,页238)。“年来得疾号诗狂,每度诗狂必命觞。乐道襟怀忘检束,任真言语省思量”(《后园即事三首》,页240)。“天和将酒养,真乐用诗勾”(《逍遥吟》,页279)。“林泉好处将诗买,风月佳时用酒酬。三百六旬如去箭,肯教襟抱落闲愁”(《岁暮自贻》,页289)。“好景尽将诗记录,欢情须用酒维持。自余身外无穷事,皆可掉头称不知。……安乐窝中虽不拘,不拘终不失吾儒。轻醇酒用小盏饮,豪壮诗将大字书”(《安乐窝中吟》,页340-341)。白沙高歌着:“追陪水月惟须酒,管勾风花却要诗。孟子生忧传道废,仲尼不怕著书迟”(《刘进盛书来,劝著述,用旧韵答之》,页458)。“不离酒处见挥毫”(《送罗服周解馆》,页467)。“放歌当尽声,饮酒当尽情”(《对酒》,页521)。“吟诗终日少,饮酒一生多”(《寄容一之》,页356)。“作伴春携酒,谈诗月满舟”(《赠李世卿》,页385)。“因花催酒酒催诗,诗酒平生两不亏。秋到若无诗与酒,看花元似不曾知”(《对菊》,页604)。“诗酒逢春聊复尔,江山到老只依然。行窝十二家家到,拼尽浮生未了年”(《追次康节先生小圃逢春之作》,页504)。“半醒半醉歌此曲,不妨余事略诙谐。……只消诗酒为坚垒,肯放闲愁入暮年”(《雨中偶述,效康节》,页461)。“余事归诗卷里,残年放酒杯中”(《漫兴》,页543)。“风月尚留诗卷在,经纶只放酒杯多”(《云萝处士挽诗》,页476)。“相逢杯酒喜共醉,相忆诗情还自深”(《次韵王叔毅弘行人见寄》,页480)。其二,心闲无事自然乐。邵雍低吟道:“一局闲棋留野客,数杯醇酒面修篁。物情悟了都无事,未觉颜渊已坐忘”(《后园即事三首》,页240)。“林下居虽陋,花前饮却频。世间无事乐,都恐属闲人”《寄三城王宣徽二首》,页298)。“安乐窝中快活人,闲来四物幸相亲。一篇诗逸收花月,一部书严惊鬼神。一炷香清冲宇泰,一罇酒美湛天真”(《安乐窝中四长吟》,页317)。白沙高歌:“有酒终日醉,无官到处闲。……相逢欲大笑,不语是真闲”(《赠世卿游山》,页378)。“问我平生遗我诗,清风明月想襟期。此心若道元无事,似我江门看水时”(《和答姚主事》,页632)。“谁轻朱绂爱青山,回首波波冺冺间。万籁无声天宇静,先生还似老夫闲。三月啼莺正满山,傍花随柳水云间。古来曾点称如许,不是天公不放闲”(《次韵罗明仲先生见寄》,页602)。“日出东山尚未眠,闲寻溪水弄溪船。人间一种惟予乐,只在溶溶浩浩间”(《梦中作》,页680)。“官府治簿书,倥偬多苦辛。文士弄笔砚,著述劳心神。而我独无事,隐几忘昏晨。南山转苍翠,可望亦可亲。岁暮如勿往,枉是最闲人。近来饮酒者,惟我与子真。能移柳间舫,同泛江门津”(《拉马玄真看山》,页291)。“天生男子非无事,公是闲人莫废诗。十月酒多留客久,千峰月朗闭关迟”(《次韵罗冕》,页456)。
其三,风花水月是观物。邵雍低吟道:“清风无人兼,自可入吾手。明月无人并,自可入吾牖。中心既已平,外物何尝诱。余事岂足论,但恐罇无酒。……清波静中流,白云闲处堆。何以发天和?时饮酒一杯”(《秋怀三十六首》,页219)。“每逢花开与月圆,一般情态还何如。……有花无月愁花老,有月无花恨月孤。月恨只凭诗告诉,花愁全仰酒支梧。月恨花愁无一点,始知诗酒有功夫”(《花月长吟》,页265)。“春在对花饮,春归花亦残。对花不饮酒,欢意遂阑珊。酒向花前饮,花宜醉后看。花前不饮酒,终负一年欢”(《花前劝酒》,页292-293)。“长年国里花千树,安乐窝中乐满悬。有乐有花仍有酒,却疑身是洞中仙”(《击壤吟》,页299)。“美酒岂无留客饮,好花犹解向人开。多情不忍阻花意,未醉何须辞满杯”(《对花吟》,页405)。“一事承晓露看花,一事迎晚风观柳。一事对皓月吟诗,一事留佳宾饮酒”(《林下局事吟》,页303)。“闲来观万物,在处可逍遥”(《闲来》,页308)。“雨后静观山意思,风前闲看月精神”《安乐窝中酒一罇》,页319)。“多种好花观物体,每斟醇酒发天真”(《谢富相公见示新诗一轴》,页320)。白沙高歌着:“到处能开观物眼,平生不欠洗愁杯。……歌放霓裳仙李白,醉空世界酒如来”(《次韵顾通守》,页468)。“洗竹洗荒枝,洗心洗狂驰。老夫无可洗,抱膝洗吾诗”(《洗竹》,页515)。“一蓑春雨江门钓,万里长风海上吹。南岳归来无一事,小庐峰顶卧观时”(《漫笔》,页639)。“翩翩复翩翩,天生我亦仙。江山足风月,吟弄到何年”(《梦中作》,页516)。“今日拈花处,思君第一巵”(《九日懐麦岐,时往江东未返,用前韵》,页537)。“半开半谢花相催,江水东流不复回。扶杖江头看花树,不知笑向酒家来”(《对酒》,页552)。“梅花如雪拥溪扉,渔父村南负酒归。纵饮不知花落去,酒醒船上见花稀”(《梅花》,页573)。“一曲一杯花下醉,人生能得几回逢”(《对菊》,页571)。“每因兴去开三径,日对花来醉几遭。春意满胸成浩笑,花神觌面见挥毫”(《用筠巢翁韵兼呈翁》,页487)。“踏歌渔父江边醉,吹笛仙童海上来”(《待黄太守见访,时当考绩入京》,页475)。“岩洞风光诗卷里,天涯岁月钓船中”(《赠同游马玄真伍伯饶甥舅》,页415)。“酒多人自醉,花好月同看”(《吴明府送菊,次韵答之》,页383)。其四,玄酒[25]更堪饮,醉态真可鞠。邵雍吟道:“玄酒味方淡,大音声正希”(《冬至吟》,页489)。“纵然时饮酒,未肯学刘伶”(《知非吟》,页488)。“性喜饮酒,饮喜微酡”(《小车吟》,页414)。“时时醇酒饮些些,颐养天和以代茶”(《饮酒吟》,页509)。“安乐窝深初起后,太和汤酽半醺时。……有物轻醇号太和,半醺中最得春多。灵丹换骨还如否,白日升天得似么”(《林下五吟》,页300-301)。“饮酒不甚多,数杯醺心颜。未醺不可止,既醺劝亦难”(《秋怀三十六首》,页224)。“人不善饮酒,唯喜饮之多。人或善饮酒,唯喜饮之和。饮多成酩酊,酩酊身遂屙。饮和成醺酣,醺酣颜遂酡”(《善饮酒吟》,页344)。“尧夫喜饮酒,饮酒喜全真。不喜成酩酊,只喜成微醺。微醺景何似,襟怀如初春。初春景何似,天地才氤氲。不知身是人,不知人是身。只知身与人,与天都未分”(《喜饮吟》,页492)。“酒行勿相逼,徐得奉醺酣”(《闲吟四首》,页189)。“绕堤杨柳轻风里,隔水楼台细雨中。酒放半醺重九后,此时情味更无穷”(《天津感事二十六首》,页235)。“酒涵花影满巵红,泻入天和胸臆中。最爱一般情味好,半醺时与太初同”(《寄亳州秦伯镇兵部》,页290)。“三月初三花正开,闲同亲旧上春台。寻常不醉此时醉,更醉犹能举大杯。花前把酒花前醉,醉把花枝仍自歌。花见白头人莫笑,白头人见好花多”(《南园赏花》,页291)。白沙高歌:“我放微酡好赋诗”(《与杨敷投壶》,页459)。“渔翁睡足船头坐,笑卷圆荷当酒巵”(《江上》,页590)。“尽数篱前菊,一花拈一巵……元精为我酒,大块为我巵 ”(《九日诸生携酒饮白沙,醉中和答》,页537)。“秋花新气味,秋月旧襟期。独唱花前曲,闲倾月下巵。……作诗尚平淡,当与风雅期。如饮玄酒者,器用瓦为巵”(《对酒用九日韵》,页537)。“花前酌酒笑未足,酒后簮花笑杀人”(《谢九江惠菊》,页568)。“小变春红作淡妆,山亭初见一枝黄。醉中忽眩东篱眼,起视金钱着屐忙” (《五月菊》,页584)。“几醉几醒醒复醉,世间何事合留情”(《代简旧友克明梁先生》,页659)。“清晨隐几入无穷,浩浩春生酩酊中。我若扶衰出门去,可能筋斗打虚空”(《早饮辄醉示一之》,页683)。“君莫停杯我为歌,我今忘我是谁何”(《饮酒》,页471)。“忽有酒船邀半路,三杯不记主人谁”(《次韵柳渡头答乡友》,页584)。“白发跏趺溪树根,还从地主见诸孙。醉中自唱《渔家傲》,击碎花边老瓦盆”(《饮马氏园,赠童子马国馨》,页595)。“冠带迎人懒,情怀傍酒浓。白头君莫笑,醉袖舞春风”(《与客》,页362)。“山人无外事,白首稚儿同。弄水溪堂背,争棋纸局中。盆池秋见月,竹院夜呼风。触事成唐句,狂歌向碧空”(《秋中寄兴,同前感事韵,録寄东所,兼呈云谷老隐一笑》,页363)。“山林亦朝市,朝市亦山林。两鬓白于旧,三杯狂到今”(《春日醉中言怀》,页364)。
我们开启了一坛封藏六百余年的琼浆玉液,期待有更多学人能沉醉于白沙子“率情”的诗学中,藉以创造扭转乾坤的清新学风。在人心浮躁、功利当头、俗学兴盛的当下,白沙先生馈赠给我们的诗酒之乐,本质上是一种有益于世道人心的情本论心学。
注释
[1] 陈献章,《留别诸友(时赴召命)》,《陈献章集》,中华书局,1987,页498。本文所引陈献章诗句均据此本,为节约篇幅,下文征引改为用括号标出诗文名称及所在《陈献章集》的页码。
[2] 参《陈献章集》附录三,前揭,页903。[3] 陈炎宗,《重刻诗教解序》,《陈献章集》,前揭,页700。[4] 参《陈献章集》附录一,前揭,页699。[5] 参《陈献章集》附录四,前揭,页951。[6] 钱澄之,《田间诗学》,《钱澄之全集之二》,合肥,黄山书社,2005,页11。[7] 参见钱澄之,《田间诗学》,前揭,页30。[8] 邵雍,《伊川击壤集序》,见《邵雍集》,北京:中华书局,2010,页180。本文所引陈献章诗句均据此本,因引文较多,为节约篇幅,下文征引改为用括号标出诗文名称及所在《邵雍集》的页码。[9] 参刘小枫,《诗话哲学》(重订本),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11年;《重启古典诗学》,华夏出版社,2010年。[10] 湛若水,《论白沙子》,《陈献章集》附录三,前揭,页891 -892。[11] 湛若水,《重刻白沙先生全集序》,《陈献章集》附录三,前揭,页897。湛若水另撰有《自然堂铭序》,追溯了白沙“自然之学”的圣学源流:盖先生自然之说本于明道“明觉自然”之说、“无丝毫人力”之说;明道“无丝毫人力”之说本于孟子“勿忘勿助”之说;孟子“勿忘勿助”之说本于夫子“毋意、必、固、我”之教。[12] 计有《和白沙二首》、《和白沙钓濑与湛民泽收管诗示唐须竹》、《露坐和白沙》、《月坐和白沙》、《和白沙中秋》、《和白沙真乐吟效康节体》、《和白沙八首》、《和白沙梅花二首》、《和白沙桃花》、《和白沙二首》、《和白沙梅花》《和白沙怀古》、《和白沙》、《见狂生诋康斋白沙者漫题》等数十首。另有《和龟山此日不再得》、《咏怀次韵》、《次定山》、《为白沙六经总在虚无里解嘲》等首也与白沙诗相关。[13] 参杜荫堂撰《明人诗品》,见周骏富辑,《明代传记丛刊》学林类12(016),台湾:明文书局,1991。杜荫堂称:“成化间陈白沙献章与庄定山齐称,号陈庄体,然白沙虽宗《击壤》(指《伊川击壤集》),源出柴桑(指陶渊明),有言论诗当论性情,论性情当论风旨,无风旨则无诗矣。故所作犹未堕恶道,非定山比也。”[14] 参《四库全书·集部·别集类·升庵集》卷五十五。[15] 王夫之,《诗广传》卷一,北京:中华书局,1964,页8。[16] 湛若水,《白沙子古诗教解》,《陈献章集》附录一,前揭,页772。[17] 陈献章,《伍光宇行状》:“遇良夜,皓魄当空,水天一色,君乘艇独钓,或设茗招余共啜。君悠然在艇尾赋诗,傲睨八极,余亦扣舷而歌,仰天而啸,飘飘乎任情去来,不知天壤之大也。”《陈献章集》卷一,前揭,页103。[18] 冯达文,《中国古典哲学略述》,广州:广东人民出版社,2009,页370。[19] 章沛,《陈白沙哲学思想研究》,广州:广东人民出版社,1984,页34。[20] 张诩,《行状》,见《陈献章集》,前揭,页872。[21] 黄宗羲,《白沙学案》,见《明儒学案》卷五,《黄宗羲全集》第七册,杭州:浙江古籍出版社,2005,页81。[22] 引自黄宗羲,《明儒学案》卷四,《黄宗羲全集》第七册,前揭,页74。[23] 陈白沙评邵雍诗:“诗到尧夫不论家,都随何柳傍何花。无住山僧今我是,夕阳庭树不闻鸦。”见《得世卿子长近诗赏之》,《陈献章集》,前揭,页684。[24] 李承箕,《论白沙子》,《陈献章集》,前揭,页926。[25] 玄酒,古代当酒用的水。喻诗文风格古朴雅淡。王畿《龙溪王先生全集》:“道如玄酒,天下之至味存焉,有滋味便是欲。”元贤和尚《永觉元贤禅师广录》三十:“吾道如玄酒。莫将滋味求。”
参考文献
陈献章,《陈献章集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87。冯达文,《中国古典哲学略述》,广州:广东人民出版社,2009。苟小泉,《陈白沙哲学研究》,北京:中华书局,2009。简又文,《白沙子研究》,香港:简氏猛进书屋,1970。刘小枫,《诗化哲学》(重订本),上海: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,2011。刘小枫,《重启古典诗学》,北京:华夏出版社,2010。刘兴邦,《白沙心学》,北京: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,2012。邵雍,《邵雍集》,北京:中华书局,2010。章继光,《陈白沙诗学论稿》,长沙:岳麓书社,1999。章沛,《陈白沙哲学思想研究》,广州:广东人民出版社,1984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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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邢益海,安徽合肥人,哲学博士,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历史学研究员。曾供职于中国工商银行广东省分行十四年。2002年调入广东省社会科学院,任信息中心主任,2005年调入历史所。主要从事中国哲学与宗教、广东历史文化研究。著有《药地炮庄》校点(合著,2011),《冬灰录》校注(2014),《方以智庄学研究》(2015),《湛若水以史为鉴》(2018),以及《广东改革开放史(1978-2018)》(课题组成员,2018)等。近期完成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规划项目《方以智禅学研究》(即将出版),目前承担国家社科基金重大课题“桐城方氏学派文献整理与研究”子课题“方以智文献整理与研究”。
(编辑:妙心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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